2015年11月18日 星期三

與死亡化敵為友

我並沒有死亡的經驗、雖然我有經歷一些喪事、但那差很遠、連陪伴都說不上。
但生命的經歷中的「無能為力、萬念俱灰、只有祈禱、全部交托給神、、」的考驗卻是時時湧上心頭。
很累!活著真的很累!
之後、卻都又有靈光乍現、驚鴻一撇的轉境出現、不能說與死亡有關。只是歷練的激盪吧!

「好走」- 第五章內容摘要  -  心靈工坊出版

有人問米開朗基羅是如何雕出「大衛像」時,他答道:「大衛早就在那大理石裡,我只要把多餘的部分去除掉就行了。」


從知道患重病的那一刻起,人就開始受苦。在候診室等待、看診、打針、動手術、侵入式治療到裝義肢,無一不是對敏感身軀的折磨。聽醫師說明病情也很不是滋味,不論他∕她態度是溫和或冷酷。接下來的好幾個禮拜,我們把醫師說的話揣在心上,像是捧著一顆小巧的水晶球仔細端詳,拚命想從裡頭看出一絲希望,找出一絲意義,更是一種折騰。

親身經歷過病痛折磨的知名新聞記者卡森斯(Norman Cousins)仔細地描述生病的痛苦:

最先感覺到的是無助──這重病沒救了。然後下意識裡開始擔心自己恐怕沒法恢復正常,這擔憂的感覺一出來,就在我和世界之間築起了一道牆,把一個多采多姿、充塞各種美妙聲音、希望無限的世界隔絕在外。

我不想讓人看成是自怨自艾的人,也不想再加重家人心理的負擔,他們知道我生這個病心裡已經夠難受的了;多了這兩項顧慮,我又變得更孤立。我心裡很矛盾,既害怕孤單,但又想自己靜一靜。我開始變得沒自信,說不定是下意識裡覺得生這個病曝露了我個人的缺陷。

我擔心有人背著我做了什麼決定,擔心我想知道的他們沒有全盤告知,但又怕知道那些事。想到要接受侵入式的治療,我渾身毛骨悚然,也怕自己就要變成一疊數據資料,從此面貌模糊。看到陌生人帶著針筒和藥水瓶走近身邊,心裡就氣憤,這些人不是把據稱是仙丹妙藥的東西打入你的血管裡,就是彷彿要抽光你的血似地抽個不停。

躺在病床上被推過慘白的走廊,進到檢驗室接受各式各樣奇奇怪怪的精密機器、閃光和旋轉圓盤的檢查時,總感到痛苦不安。我渴望人與人真實接觸的溫暖──這渴望如此深沉、強烈、持續──卻不可得,留給我無盡的空虛。

知道自己藥石罔效的那一剎那,生病時分(the time of sickness)來到終點,就此邁入臨終時分(the time of dying),這才是真的讓我們屈服的一刻。把不治之症的宣判整合到想法、情緒和經驗裡,會讓我們陷入一場大悲劇,內心至極。

我們感到巨大的失落。我們失去了希望和夢想,再也沒法完成未實現的抱負,不能去體驗期待中的事。我們就要失去摯愛的人,失去與他們相處的時光,也不能參加以前順理成章會參加的活動,也喪失了原先用來證明自己的身分與價值的能力。

要和所珍惜的一切告別,揮別親朋好友、人生回憶、鍾愛而熟悉的內心世界,以及愛我們的人溫柔的眼神和撫觸,我們感到痛苦。要放下自我感和生活所賴以為繫、屬不清的每件事每個人,我們悲慟不已。更難受的是,我們看不到未來,甚至無奈地承認:「我這輩子從沒做過真正想做的事。」

我們因為病情急遽惡化而受苦,生活自理能力受到影響,還得時常調適應變。不停有新的變化出現,等著我們去承受和接納。「我已經不能工作,現在得要接受不能出去散步。」「我已經沒法出去散步,現在得要接受不能下床走動。」「我已經沒法下床走動,現在得接受必須插尿管。」「我已經必須插尿管,現在得要接受皮膚開始龜裂。」「我的皮膚已經龜裂,現在得接受我徹底無依無靠。」「我已經徹底無依無靠,現在得接受我就要死了。」

想到自己再也回不去熟悉的生活,那些讓我們目光停駐、心神留戀的一切,真是會讓人痛徹心扉。我陪伴過的臨終病人當中,有人因為捨不得一尊親手雕塑的雕像而傷心,有人因為再也看不到樹蔭濃密、綠草如茵的風景而難過,有人則為了不知何時才會出世的孫子而悲傷;也有人因為他的年代即將告終、世人不可能如實體會他這一代人的見解、世界觀和經歷而哀傷;很多人一想到要離開所愛的人就悲慟難當。

有位女士想到十歲的女兒將跟幼年喪母的自己一樣,要面對失去母親的無底深淵便止不住啜泣。這位女士極其疼愛女兒和五歲的兒子,這一雙兒女帶給她歡笑,她全心為孩子奉獻,如今卻要眼睜睜看著自己被迫離開兒女,這種痛心無以言喻。

很多我陪伴過的臨終病人,在接受放射性治療和化療一連串駭人的療程後告訴我,「癌症把我擊垮了。」他們難忍悲傷嚎啕大哭,「我就要死了」的念頭啃噬著他們。但也有少數人會在月圓的夜晚勉強撐起身坐著,欣賞月光。我看著他們沐浴在月光下,感受到他們柔弱的心因為離別在即而破碎。

「我不敢相信我就要死了!」數不清有多少人沉痛地向我哭訴。

看著別人一如往常地各自為生活忙碌,想像自己已經遭神離棄,揣摩著死亡那一刻會是如何,這種痛苦何等椎心刺骨。總之,打從聽到噩耗起,直到我們徹底臣服的那一刻止,人除了受苦別無其他,而這正是悲劇的本質。在臨終過程裡體驗悲劇的這段期間,人會痛苦,會悲傷,而且會謙卑地放開我們出於單純而往往是可愛的人性所珍愛和信賴的一切。

從體驗悲劇到感受恩寵的轉化之中,強大的精神動力開始起作用,特別是希望和意義所激發的精神動力,以及苦難所激發的精神動力。

最終如何能體受恩寵

「好走」內容摘要

我陪伴過數以百計的人走過臨終歷程,這一路以來我深深相信,人生這個最終階段,從感受悲劇開始,繼而要在崎嶇坎坷的心靈轉化之路上辛苦跋涉,最後攻上頂峰,沐浴在恩寵中。這條路說穿了就是從悲劇走向恩寵。雖然這一條路,有人就是走得比其他人都來得輕鬆,但它似乎是一條人人都得走的路。這麼多年下來,我慢慢練就出一隻「指月之手」,能夠「指出」這一條路何在。不過真正說來,我是以分享的方式,來談談我所觀察到的臨終過程,就像之前提過一位年輕的愛滋病患臨終前令人動容的心路歷程一樣。

我最近拜訪了一位七十六歲的老婦人維吉妮亞,長期受末期病症折磨的她,當時已經在垂死邊緣。我在病榻前陪著她,她女兒也在一旁,並且說起了母親多年來如何和末期病症搏鬥:「她帶著復仇的意志來對抗病魔。」維吉妮亞生病後依舊維持日常作息,為無數次的家庭聚會忙個不停,煮飯、打掃、歡笑、分享家中大小事,至於自己的病,能不提就不提。起初病情惡化得不明顯,後來卻急轉直下。

她大限將至的那晚,我一走進她家裡,便察覺到某個「至高、超越」的覺識已經開始瀰漫滲透,在場的人早已感受到那超乎個人、遠比個我更為高深的意識充塞屋內。孩子們圍在這位垂死的女士身旁,氣氛深沉柔靜,他們的心儘管脆弱卻開放,斟滿了愛。

化現在維吉妮亞這肉身裡的存有在我們眼前消解的那一刻,她的臉透出光芒,全身肌肉放鬆,看起來對這人世了無牽掛,平靜而灑脫。在她粗重的鼻息之上,彷彿是被她的氣息托起似的,浮著一片深沉的寂靜。我們被平靜和愛意所包圍,那平靜和愛意之深之濃厚,彷彿觸摸得到。在場的每個人都無可否認地深感震懾,心凝神注,沉浸在完善、完整、接納、安全和莊嚴的感受裡。

事後維吉妮亞的女兒告訴我,母親病逝前最後幾個星期,儘管因為要告別家人而難過,仍舊對即將展開的旅程充滿好奇。「我真想知道那一路上風景如何」,維吉妮亞跟家人這麼說。母親辭世後,女兒們也感覺欣慰,因為她走得如此安詳,也因為她對死亡之旅的疑惑終於得到答案。維吉妮亞離開人世,卻為留下來的人帶來全然的喜樂和徹底的療癒。

和我一樣親炙死亡現場的人,一再述說著同樣的體驗。死亡不僅震撼人,而且親臨其中會讓人蛻變。然而我們也很清楚,得知罹患末期病症,不管是當事人本身或家屬,都無可避免地覺得這是莫大的悲劇,對此我們深感同情。乍聞噩耗的那一刻,人們既深感哀痛,又難以置信,而接下來的臥病歲月,精神和肉體上更是飽受煎熬折磨。

我們必須好好來探究人感覺悲劇降臨之後,最終如何能體受恩寵。

內容摘錄:心靈工坊出版 「好走」- 臨終時刻的心靈轉化

我歡喜這本著作、幫助我自己的生命探討與可以將它分享、讓大家進入 生命的喜悅與榮耀、而不是傳統的悲泣與哀愁而已。
與為這本書打廣告無關、「這本書與死亡這件事」不需要我打廣告宣傳。

貼圖與註明出處、是一份看重與尊重的基本對待而已、與道德無關。
就如同「死亡」與道德無關、也因為如此才是備受恩寵、來自心靈深處與神性合而為一的恩寵。
這是我的想法。

死亡不再是悲傷的事

死亡不再是悲傷的事

內容摘錄:心靈工坊出版 「好走」- 臨終時刻的心靈轉化

書序作者:蔡昌雄(南華大學生死學系助理教授)

閱讀《好走》這本書的過程,不經意地喚起了我個人過往與死亡接觸的種種經驗;不論是當年留美期間臨終陪伴的初體驗,從宗教轉向生死學研究的學術探討,或是近年來參與安寧病房的醫病田野歷程,乃至於兒時外祖母病逝,以及晚近大學同窗好友臨終前掙扎的恐怖影象,都再次歷歷浮現眼前,而且以一種非常奇妙的組合方式,向我訴說著生死的豐富義蘊,這讓我對死亡隱蔽與開顯的奧秘,又有了一次全新的體認。

我會在這篇序文的開端便提及個人的私密體驗,首先是想要呼應作者所言,本書的確不是為瀕臨死亡或面臨迫切生命危機者所寫的,所以讀者千萬別把它當成是救急的實用手冊;相反的,閱讀本書實在需要好整以暇、平心靜氣的條件,才能夠真正進入作者想要為我們開啟的死亡冥想視野,從而更接近心靈轉化的終極目標。

其次,我也想要藉此肯定作者對死亡冥想與靈性轉化這個課題,鋪陳超個人心理學背景脈絡的努力。就我個人對宗教心學以及臨終精神現象學的粗淺了解,作者以死亡為現身場景,引入超個人心理學的論述,不僅為宏觀的超個人心理學知識,提供了微觀考察的現實基礎,同時也因此成功地穿透了臨終死亡經驗的核心,讓死亡呈現的面貌不再只是令人悲傷的事件,而是可能透顯靈性光明、帶來心智轉化的法喜經驗。

、、、
當然,由於心智自我的作祟,在邁向臨終超個人的恩寵經驗之前,個人所體驗到的臨終過程仍舊是極端痛苦與煎熬的,這是不爭的事實。

但是,作者在本書中所提供的死亡冥想,卻不能不以上述「靈光乍現」或「驚鴻一瞥」的經驗做為觀照的基點,因為它是個人與超個人經驗的中介橋樑,能「看見」死亡過程中有這樣的經驗顯現,才能藉整合而消弭造成生死與存在苦難的陰影層,這也就是死亡冥想的重要功課,也才能藉此釐清臨終各階段的應對之策與態度,無論是混亂期,還是垂死期。

我認為這超越的觀點是本書極為重要的特色,也是一般的臨終研究所欠缺的,更難得的是,它是在具體的臨終情境中被呈現出來的,這需要極為細膩的經驗描摹,也是參透生死的心靈所必備的精緻鍛鍊工夫。

早年在美的臨終關懷經驗,對我最大的收穫而言,是讓我有機會得以近距離的接觸和觀看死亡,它曾經去除掉許多我對死亡的虛妄印象及偏見,那個經驗明白地告訴我,死亡是不可能單憑思想就可以超越的,它需要我們的逼近,否則王陽明就不需要臥睡石棺面對自己的死亡恐懼,解構哲學大師德希達也不會在解構形上學之餘,承認自己對死亡的恐懼,顯然他的哲學是無法解構死亡的。我個人近年走入安寧臨床研究的經驗亦然,它讓我有機會更進一步觀照死亡,也一直在挑戰我的理性、情感與靈性的極限。

此外,像是陪伴大學同窗好友臨終的過程,因為他病體殘驅的極大扭曲,以及彼此背景的相似性,使我一度有走到生命崖際的虛無與空蕩感,久久不能平復,著實為我上了驚心動魄的一課。這些經驗在在說明,人的存有是受到死亡基本焦慮感所支配的,而這個焦慮感的來源,並非心智自我能以思考把握的對象,因此它的消解只能透過超個人心理學意義下的默觀來進行。本書提供的死亡冥想歷程,便是在這個方向上可資借鏡的經驗分享。

羅馬古諺有云:「因為我是人,所以人性的一切於我都不陌生。」

同理,死亡與臨終乃人生的必經之途,對此沒有人不了然於胸,然而人的存在焦慮使得我們用盡各種方式逃避對死亡的覺察,這個心理的機轉遂使我們逼近死亡的觀看,變成一件需要費力學習的難事。我相信,這本書可以為讀者提供對死亡的近距離細觀,同時這這份能力的養成,也正是個人靈性素質提升的重要指標。